深夜,秦言打坐中,忽然又感觉到一股杀气从小竹房里迸发出来。
这回他早有预感,立即中断了修炼,运使「神足通」穿墙而过,径直跨入小竹房中。
他看见一个肥胖的身影手持一把寒光闪闪的利刃,正要朝床头冲去。小竹拦在叶鸾丹身前,竹剑一挥,将肥胖刺客手中的匕首刺落。再一脚踢出,肥胖刺客哀嚎着倒地,挣扎半天也没爬起来。
小竹点亮油灯,看清那刺客面貌,微微吃了一惊:“掌柜的?”又瞥见默立一侧的秦言,皱了皱眉,恼道,“你怎么来了?”相比于秦言不请自来,她更不满的是他就在一旁看着,像个事不关己的闲客一般。
那掌柜嘴里哀叫着咒骂:“你们这帮天杀的畜生,小李他家三代单传,就他这么一根独苗,可怜他连媳妇都没娶啊……”
小竹本待将他撵出去,听他说出这些话,手里的竹剑却怎么也递不过去了。她默默看着掌柜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哀诉,脸上露出同情之色。
这时候的叶鸾丹已经缩入墙角里,大半个身子都躲在阴影中瑟瑟发抖,掌柜的叫声如尖刺般扎在她心头。
秦言注意到,叶鸾丹的修为跟中午的时候相比并没有变化,仍停留在地元高阶,一点儿也没涨。这可与她一日千里的进度不符啊……
究竟是由于杀了一个人的缘故,还是说,紫府仙法到了地元高阶就已是尽头了?
沉思中,忽听叶鸾丹一声尖叫,接着啪嗒一响,阴气陡然无比旺盛。秦言暗道不好,却也赶之不及,只见埋头痛哭的胖掌柜身躯从内部爆炸开来,连皮带骨都成了赤红色的粉末。犹在发怔的小竹躲闪不及,被溅得一身鲜红,慌慌张张地往后退却。
“住手!”秦言喊出这一声的时候,已经迟了。他一步来到血雾之中,施展「宿命通」回溯刚才情景,一遍遍地重复,脸色越来越凝重。
他发现自己就算早有准备的话,也无法救下掌柜来。叶鸾丹的阴神无形无影,杀人就在一念之间。秦言出剑再快,也快不过她的念头,顶多能自保而已。
他转过头,沉重地望向叶鸾丹。
叶鸾丹颓然瘫软在墙角,脑袋埋入怀中,嘤嘤哭泣不止。
再看看小竹,亦是失魂落魄,她目睹这场惨事,对叶鸾丹已生出了些许憎恶惧怕之意。
秦言回忆接连两场凶案的过程,慢慢推敲细节,心中忽然一动,开口问道:“中午那店小二来送热水的时候,有没有说什么话?”
小竹微微回神,答道:“他推门进来,看见小丹,就放下水桶说,‘我死了,我死了,请姑娘救命!’然后除了自己衣服……”
“等等!”秦言打断她,“他是来送热水的?你们有叫过热水吗?”
小竹摇头:“前几天我就跟掌柜的说过,没事不要来打扰我们……”
“我知道了。”秦言转身往外走去,“你安抚一下叶姑娘吧。”
“你发现什么了?”
“一会儿再告诉你。”
秦言来到宫云袖房前,也不敲门,径直以「神足通」走了进去。
宫云袖还没睡,一袭雪白轻纱,借着一盏灯,坐在铜镜前妆扮。听见脚步声,她手上动作停了一下,道:“大半夜的,还没睡?”
“你不也没睡吗?”秦言走近,闻到一股淡淡的花香。
“我倒无妨,就怕玉仙子等得急了……”宫云袖打开一盒胭脂,轻搽在脸颊。
秦言哼了一声:“我有事问你。”
“就知道秦师兄无事不登三宝殿的。”宫云袖轻轻一叹,“问吧,我必定如实回答。”
秦言沉声道:“中午的时候,小李是你叫过去送热水的?”
“嗯。”宫云袖供认不讳,“我告诉他,有个天仙般美丽的女子在房中等着他,他就欢天喜地的去了。”
“掌柜也是受你唆使的?”
“说唆使就太难听了……”
见她还悠然自得地涂抹胭脂,秦言胸中陡然生出一股怒气,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将她生生从椅子上提起来,扭到身前,喝问:“究竟是不是,少说废话!”
宫云袖一刹那显得有些狼狈,不过很快恢复了从容,微微一笑,坦然迎上秦言的目光:“不错,就是我唆使的。你要怎么惩罚我?”
她此时流露出的情态,可谓风情万种。秦言看着她,竟觉她容颜娇艳得令人不敢逼视,情不自禁地想别开脸去。他眉头一皱,手上又加了几分力,“你敢对我用幻术?”
“不错。我越来越胆大妄为了,是吧?”宫云袖笑答。
从未似今晚这般精心打扮的她,纵使不使幻术也足以叫天下男人无法自拔。但见她:鬓如蝉,寒玉簪,冰肌玉骨,轻纱裹身,映着跃动的灯火,此时风华胜过所有男人梦里思慕的新娘。
她抬起俏脸,斜睨着秦言,眸光流灿,笑语含娇:“不如,就让我死在你怀中?”
秦言短暂失神,随后更恼:“你料到我会来?”
“别紧张。”宫云袖柔声道,“我若能猜到你的心思,又何至于落到如此地步。”
“什么地步?”秦言问出这句话,发现自己快要被她绕进去了,定了定神,又道,“你为什么要对付叶姑娘?”
宫云袖笑问:“要听实话吗?”
“当然!”
“理由就是,我不想让小竹去学《九霄紫府仙法》。她若学了,你也许就不会死。”
“我会死?”秦言眼皮一跳。
“是的。倘若小竹不学《九霄紫府仙法》,你必然会死!”
秦言放开她的手腕,缓缓道:“你认为,我会死在耶摩勒手下?”
“或者死在你自己手中。”宫云袖看着他,眼中溢满悲伤和温柔。
那眼神令秦言十分不舒服,他移开目光,冷冷道:“你想让我死?”
“如果注定得不到的东西,我会把它亲手埋葬!”宫云袖眼角渐有泪光泛起,“除此之外,还因为另一个人。”
“还因为谁?”
“流清。”
秦言恍然。他几乎已经忘记了,那个被他一剑割下头颅的少年,曾经是宫云袖的恋人。或许他记得,但从来没有在意过。凭宫云袖的修为,如何能报复自己呢?现在,他终于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