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中一种充斥着暴戾的气息,载着源自太古洪荒的杀戮毁灭之念,让所有生命都由衷地感到颤栗。
秦言不敢再让此剑饮血,左手执剑,一脚踏碎一颗刚从土里冒出来的尸鬼头颅,问道:“下一根支柱在哪?”
“艮山位,八十丈二尺五寸,高七十三丈二尺一寸!”
“好!剩下的一并说了!”
秦言说话的同时,右手戟指,「叶上秋露」化为一道幽光射出,眨眼间刺穿百丈土层,来到八祸葬世阵的那根支柱前,一剑劈下,十里地上草木岩石尽化齑粉。
“艮山位,九十九丈六尺七寸,高九十三丈五尺三寸!”
“乾天位,一百一十三丈一尺一寸,高一百零二丈六尺二寸!”
……
短短两个呼吸的工夫,八祸葬世大阵的二十一根支柱尽数毁去,地底密道中漫天漆黑符文消散一空。
人们身上重担终于卸去,纷纷吐出浊气,调息恢复。
秦言也放下心头大石,正要御法收回阵眼里的飞剑,突然心头如有一片阴云闪过,胸中好像被塞进了一团秽恶污浊的脏东西,烦闷欲吐。这感觉一闪而过,很快消失,然而刹那之后,他便发现,自己失去了对「叶上秋露」的感应!
这让他惊异得几乎不能自持。
何人使神通隔断他的「御器术」、劫走了「叶上秋露」?
亦或是妖剑吞噬八祸葬世大阵的阴魂元核之后,魔性又增,背主叛逃?
如果是后者还好,若属前者,就说明又有新的强敌出现,那可真是个糟糕透了的消息!
“师弟,有事?”玉寒烟看他脸色不太对劲,低声问道。
“一个错觉而已。”秦言摇摇头,不愿让她担忧。就算新的敌人出现,也由自己扛着,反正最坏的结果,也就是两个人一起死罢了。
玉寒烟注视他,眼神清冽,笑意微微:“你是否觉得我帮不上忙,就故意藏着不说?我这人,没啥别的愿望,就是想明明白白地死,不要做个糊涂鬼……”
“不会的,真要死了,我在黄泉路上再与你细细道来。”
玉寒烟咬了咬唇,眼波流灿:“你还是不肯说?”
“我说。”秦言对上她眼神,很快就败下阵来。
人们休整片刻,恢复了一些力气,纷纷猜测邪派众人是不是已经被惊走了。刚才秦言那一手御剑毁阵,真可谓是仙人手段,跟传说中千里取人头的剑仙也相去不远。邪派诸人诡计不成,应该早散得一干二净了才对。
秦言却一刻不曾放松警惕。他感觉不到万流风等人的气息,但也不敢断言他们已经离去。记得那道士手中有一颗唤作「众生珠」的东西,是能瞒过天人耳目的。
「舍生诀」能够维持的时间所剩不多,渐渐要将体内灵力焚烧殆尽。不过秦言达到天人境界以来,藉与天地沟通,对力量、道法的感悟更深一层,也掌握了一些「舍生诀」的奥妙。他现在懂得怎样将看似舍命一搏的火种维持在一种平衡而旺盛的阶段,又有天地灵气的补充,不至于短短一刻钟就偃旗息鼓。
但维持这种状态,是需要以消耗身体潜能为代价的,而且亦有着自己的极限。如果万流风迟迟不露面,秦言终究是要从这种状态下脱离出来。
陆潇湘开始埋怨这地方鬼气森森,嚷着要赶紧出去。柳宛筠以秘术稳住了慕城雪和林沐瑶的伤势,两女勉强能被人搀扶着行走了,人们都赞成马上离开。
“这家伙怎么办?”忻仙指着地上昏迷不醒的矮瘦侏儒问道。
成刚冷然一笑:“砍掉四肢,带回门内逼他吐出修炼秘籍,然后慢慢折磨!”他被这么一个矮子打得无力还手,心头早就憋了一口火气。
歌行烈赞同道:“好主意。”
他一步跨到侏儒身前,持起紫炎朝他手臂斩下。
这时候,忽见眼际泛起刺目亮光,一道雷光横扫过来,伴随着毕玄妖异的嗓音:“诸位且慢动手,这个人万万杀不得——”
歌行烈眯起眼,手中剑下坠之势不减,狠狠砍在侏儒右肩上。而浩辰罡也于此时上前一步,掌间泛起一片乳白色光芒,将雷光威力尽数挡下。
“噼啪”的雷音颤响中,夹杂着一声铿锵的锐鸣。
歌行烈骇然低头,这一剑竟无功而返!
要知道他剑上力道,足以切碎天元宗师的护体罡气,更能销金断玉,锋利无匹。但在矮小侏儒的右肩上,却只留下一道浅浅的黑印,连皮外伤也称不上。
这厮莫不是货真价实的金刚不坏之身?
歌行烈不信邪,又一剑刺出。这一剑他已出了十分力道,剑锋指向侏儒脐下三寸的隐处。一般人就算练了护体外功,这里也十分脆弱,十有八九是罩门所在之处。
“叮!”凌厉的剑气闪过,布块尽碎,然而那侏儒身上依然只多了一道焦黑的印记,连一层表皮都未被划破。
倒是在场的众多女眷看到了不该看的丑陋东西,各个面色泛红,赶紧移开目光。
侏儒的身体抽动了一下,好像快要醒来。
“不好,快退!”浩辰罡沉喝道。
歌行烈心头生出警兆,将紫炎剑一竖,正挡住侏儒由下而上的一记膝踢,身体被巨大的力道震得后退两步,倒抽一口冷气——
这具丑陋矮小的身体里面,竟隐藏着如此可怕的力量!
当然,以他的修为尚不至于抵挡不住,更多的只是意外。然而,接下来出现的几道人影,却叫他生出独门难支之感,不由再退两步,与秦言、浩辰罡并肩而立,方抵御住对方交织而来的霸道杀气。
毕玄负手大步而来,环顾众人一眼,妖美的面容上漾起阵阵冷意,凛然道:
“本座说过了,不要对这人动手。他皮燥肉厚,脾气也不是很好,发起疯来可是六亲不认。你们这些小辈,为何就不听劝告呢?”
万流风紧随在他侧后,目视身上青光依然未散的秦言,面露不解之色:“秦兄,我听说你这「舍生诀」至多只能维持一炷香时间,按理说早该散了,可你怎么……”
“废话忒多!受死!”秦言好不容易等到这些缩头乌龟主动露面,怎容万流风再啰嗦下去。他上前一步,汲起地上青冥剑,本欲挥剑攻去,然而瞥见中年剑士手中弯曲虬折的桃花枝,又鬼使神差地忆起地宫之主顾雪峰的剑之大道,胸中忽然横生出一股无匹剑气,涌在喉间,不吐不快。
万般念头化作一股意念,他右臂一振,青冥剑指向穹顶,朗声喝道,“诸位,借剑一用!”
身后人们还未明白他一句“借剑”是怎么回事,就发觉手中兵器被一股无形大力牵引、欲脱手而飞。
‘怎么回事,他手中不是有剑吗?’
江湖中人视兵器如性命,未弄明白缘由之前,本能地不愿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