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张而迟缓的三步之后,祭台已在眼前。
符文、香坛以及一些杂七杂八的布置在雾气中模糊得看不真切,秦言只注意到了中间的案台。把包袱放上去,就算完成任务了吧!
他正要走过去,忽感叶飘零手臂一颤,低声道:“我又听到了,很多人哭的声音……啊!还有人在喊我的名字!他们,他们不是都已经死了吗……”他惊慌得简直快要哭出来了。
秦言心头一惊,刚想开口说话,这时却闻一阵阴冷裹来,渺渺中传来一声声诡邪的吟唱,混杂着众多高低不同的嗓音,让他毛骨为之悚然。
“什么人?别装神弄鬼了,出来!”他沉声一喝,由于左手被叶飘零牵着,右手拿着包袱而没有空余拔剑,便想疾冲上前,先把包袱放上祭台再说。
一步奔出,案台已在触手可及的范围,但秦言心中忽生警兆,骤然间止住脚步,身形一顿之际,便有一道劲风贴着他的鼻尖激射而过。
“呵呵呵……”许多人在笑,笑声妖异无比,分不清男女老少,尖锐地刺入耳膜。秦言大惊之下顾不上祭台,松开了握着叶飘零的左手,飞快地把包袱换到左手,右腕一挥便拔出背后的长剑。
刚刚做完这个动作,他身子忽然一颤,一种针刺般的感觉蔓延全身,从上到下透体冰凉。在他视野的边沿,果真显现出一个被赤红色迷雾模糊了的影子轮廓。更深处两点隐约的光芒,正冷冷注视着他。
叶飘零惊叫一声,靠过来紧紧贴上了他的左臂。
“呵呵,不要急……”那妖异的嗓音在耳边回荡,听起来倒有几分熟悉。
浓雾中的身影徐徐靠近,秦言的心神如弓弦紧紧绷住,就待发出离弦的一箭。
那人的身形逐渐清晰,虽然看不清面貌,可也显出窈窕的轮廓,看起来好像是个女子。等到她近到咫尺之外的距离,真面目显露在秦言眼前,秦言无比意外地舒了一口气。
原来是忻仙。
不过,虽然异样变形的嗓音可以归为这片见鬼红雾的缘故,可她为何要阻止本少爷靠近祭台?秦言心怀疑惑,并没有完全放松警惕。
他看着忻仙妖美的面容,开口问道:“你找到它了吗?”
“找不到。我为何要花费这多余的力气?”忻仙的目光在秦言身上由上而下地扫过,最后落在他手中包袱之上,一瞬不瞬地凝视了半晌,轻声说道,“村长给你这个东西,是让你来举行除魔仪式么?我感觉其中有古怪,先不要打开它,拿过来让我看看。”
一路走来她什么也没问,现在怎么突然对这东西产生兴趣了?秦言不动声色地问道:“这里面是很危险的东西,你确定要看?”
“少罗嗦,再危险又能把我怎样?快拿过来!”忻仙不耐烦地伸出手来。
秦言仔细端详着她的神情、语气,那种嚣张蛮横的跋扈姿态,是一般人模仿不来的。他似乎消去了疑心,轻轻挣脱了叶飘零的手,拿着包袱向忻仙递过去。
忻仙脸上浮现一缕笑容:“这才对嘛……”一语未毕,她的面色骤然变化,眉宇间迸射出惊人杀气,伸过来的手掌陡化作尖利的兽爪,横拦在自己胸前。
然而她的动作终究快不过秦言有心算计的一剑,那一道如电的寒芒贴着兽爪划过,径直没入了她的心口。光芒尽敛之后,嗤的一道破空声才延后响起,回荡在她的耳膜,是为她所听见的最后的声音……
一切就在无言无语的瞬息间,身后的叶飘零甚至没看清秦言的动作,等他反应过来,生死一线的时机已经过去,忻仙被剑气贯穿的身影就在他眼眶中定格。
“玉、玉郎,你怎么……”叶飘零张口结舌。
秦言没有回答,继续催动右臂内力,凌厉的剑气将忻仙的身躯彻底撕裂开来。那如小女孩一般娇嫩的肌肤竟没有流出任何鲜血,血和肉的轮廓就如面粉堆积而成似的,突然垮下来,散入血雾之中,藏于其内的两点幽光飞射而出。秦言再度出剑,锋利的剑刃穿透了那两点幽光,却好像刺中了镜花水月,丝毫没有落到实处的感觉。两点幽光回旋着上升,渐渐隐没到浓雾深处。
叶飘零睁大眼看着这一幕,小嘴半张,脸上写满了惊诧。等到秦言拉起他快走几步来到祭台前的时候,他才回过神来,心有余悸地擦了擦汗:“刚才真是太危险了!这些魑魅魍魉竟然也会玩弄手段。玉郎,你是怎么识破她的?”
秦言来不及回答。他的心神高度警惕着四周动静,绷紧了全身神经,郑重地将包袱放到了祭台上。
包袱刚刚接触到台上的符文,就有一股庞大的力量自其中涌出,粗暴地弹开了秦言的手臂。平静的案台中仿佛骤然酿生出了剧烈的风暴,催动一波波汹涌的狂风浪潮向四面吹散,掀得沿途血雾不住向两旁翻涌,为这股无形却强大的力量让开道路。
风暴直上云霄,甚至连天空中的阴云也被撕开了一道缺口。阳光透过风暴投射在案台上,那掩盖在沉厚烟尘下的篆文顿时发出灿烂耀眼的光芒,温暖灼热的力量向四面铺展开来。血色雾气如同沸腾一般剧烈翻涌起来,沐浴在金色光芒中的秦言隐约听到了一声痛苦的嘶吼,而后所有的晦暗肮脏的尘垢尽皆消散,一切重归宁静。
案台上的光芒转为温润平和,秦言的视力渐渐恢复过来。他四下扫视,发现周围已恢复了以往熟悉的场景,湖塘边的笑然亭就在不远之处,而忻仙正站在亭子里,歪着脑袋微微带些疑惑,朝着这边望来。
秦言视线下移,便发现在忻仙脚下还有一颗血淋淋的头颅,獠牙外突,尖刺厉张,正是昨日那头高大僵尸的脑袋。
他暗暗一惊,这小丫头竟在极端劣势的环境中击杀了近乎铜头铁臂的敌人,看来她隐藏起来的实力,远比自己预计得还要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