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宛筠露出果然如此的神色,仔细观察着他的眼皮,又问道:“你是不是婆娑门首席弟子?”
即使在睡梦中,秦言也微微皱起了眉头。柳宛筠紧张地屏住呼吸,发现他并没醒来的迹象,只是如机械般木然地道:“不能说。”
‘警惕性还真高!’
柳宛筠蹙起秀眉思索片刻,决定换一个迂回缓和的方式,于是轻声道:“有一个叫歌行烈的人,他前几个月突然失踪了,很多人说他去了某个地方……你,最近见过他吗?”
在她期待的注视下,秦言以极小的幅度点了一下头。
这个结果令她大为振奋,又小心地追问道:“他是不是成了你的师弟?”
秦言又点了头。
“那地方的人,我是说所有跟你一辈的,都是你的师弟吗?”
又得到了肯定的回答。
柳宛筠得意地一笑。想了想,道:“那么,你这次下山来,是不是要去螟……嗯,一个以结网的虫子命名的组织,去做一件大事?”
秦言这次没有立即回应。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似乎在犹豫和思索,好半响后,他才点头。
“你去那,是要做啥呢?联合赤炎洞,把正道高手一网打尽?”
这一次意外地得到了否定的回答。饶是柳宛筠对江湖势力争斗不感兴趣,这时也不禁被吊起了好奇心,追问道:“到底是干什么,难道是针对邪派的?快告诉我!”
这时秦言的眼皮忽然急剧跳动起来,喻示着他马上就要清醒了。
柳宛筠恨恨地咬了咬牙,又有些紧张,看到他睁开眼后,抢先开口道:“你感觉怎么样?”
秦言的眸中还有些迷茫,怔怔地看了面前的女子两秒才恢复神志,想要回忆起刚才如坠睡梦中的感觉,却又觉难以记得真切,皱着眉头道:“感觉很不好。刚才,你趁我入睡的时候做了什么手脚?”
“开玩笑吧,我能对你做什么手脚?”柳宛筠一脸淡然地道,“我问你有没有什么感觉,既然你说不出所以然的话,那我们就进行下一步吧!好了,闭上眼睛,再放轻松点。”
看她满脸严肃的表情,秦言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多心了。现在酸痒的感觉已经渐渐淡去,不过细小的痛感还是断断续续地传来。随着柳宛筠再度响起的幽然吟声,秦言感觉又将进入神魂飘渺的状态。他这次多留了一个心眼,借着体内微弱的痛感努力维持住灵台一点清明,然后敛容凝息,装作沉醉的样子,打算看看柳宛筠到底做了什么。
“你现在漂浮在水中,春暖花开,阳光很温暖……”柳宛筠轻声念诵着,一边观察着秦言的神情,见他似乎是入了梦的样子,然而那眼皮轻微的颤动却瞒不过她的眼睛。她继续念出两句描述闲适风情的诗之后,见秦言还是没有彻底进入状态,于是嘴角渐渐浮现出一抹冷笑。
‘好小子,居然玩到我头上来了!’
她忽然换了一种语调,柔声道:“好了,现在慢慢抬起你的左脚,对,就是这样,慢慢抬起来,再抬高一点……”
她语中暗藏魔力,秦言即使没有刻意动弹,也感觉自己的脚不由自主地慢慢抬了起来,伴随着轻轻的哼声,往高处翘去。
不过,好像有点不对啊。以盘膝的姿态,脚还想怎么抬高?
脚部传来的剧痛让秦言分了神,于是砰的一声,跌回了原点。
柳宛筠不满地哼了一声,又道:“不要气馁,放轻松,再重新来。现在,放慢你的呼吸,把脚缓缓抬起来……”
那温柔而怪异的语调听得秦言有些悚然,暗想这家伙不会是想把我做成扯线木偶一类的东西吧?
但右脚已经不由控制地自己抬了起来。剧痛的余韵犹存,秦言可不想再来一次了。这回一等到右脚刚刚上升了一点幅度,他就刻意挣扎身躯,摆脱出柳宛筠的催眠控制,让右脚落回床上,然后装作刚刚清醒过来的样子,睁开眼睛道:“柳姑娘,刚才……”
这句话还没有说完,就看见柳宛筠两下脱掉了鞋子,一点也没有女子应有的矜持,爬上床来跪在秦言跟前,厉声道:“把你的右脚抬起来,狠狠抬起来!”
‘这女人!真的是翻脸比翻书还快……’
“柳姑娘,你不要这样子——”
“闭嘴!再抬高一点!”柳宛筠干脆托起了秦言的右脚,使劲往上一扯。秦言整个身子都绷得紧紧的,又不敢往后靠,这一下子痛得几乎要惨呼出声,额头渗出大片冷汗,高叫起来:“你想要我的命吗!”
“谁让你不听话!”柳宛筠恨恨地还不肯放手,继续握着脚往上抬。秦言用手往后撑住,才没有倒在床上,大叫道:“快住手!这样下去会死人的!”
“胡说八道,我看你还挺能撑的嘛!”
“放手,别这样……”
两人的吵闹惊动了走廊外的叶飘零,他推门闪身进来,看到柳宛筠和秦言在床上肢体交缠的景象,不由瞪大了眼睛:“喂!我说,你们两个,有点过分了吧!”
秦言流着冷汗道:“这都是她的主意!”
柳宛筠脸上的恨色迅速褪去,转身缓缓将鞋子穿好,淡淡地道:“好了,实验告一段落,你可以休息了。”她两手飞快地自秦言身上拂过,一大把银针转眼就被收的一干二净,被她整齐地叠放在小匣子里。然后,她又将桌子上的药材都收入包裹,起身往外走去。
叶飘零几步跟上去:“这么晚了,你要去哪?”
“当然是另外找个房间。难道我们三个挤一张床吗?哦,其实也可以,只要你愿意挡在中间就行。”
“那个,还是再找个房间吧!”
看着那两人走出去关上门,秦言舒展身体躺在床上,一下子感觉轻松了许多。
那位传说中的明溪医仙,虽然留住了他的性命,但也像个小恶魔一般肆意作弄着他的身躯,陪在这样的人身边,真让人有种提心吊胆的感觉。
也罢,只要她能够医好自己的伤,其他的都可以忍了吧!
哎,不知明天还要遭受怎样的折磨……
怀着一丝担忧,秦言满心疲惫地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