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逸远叹了口气:“是啊,也不知道是哪位老先生出的题目,搞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要检验修为的话,还不如让我们直接去杀人呢,也不用一直拖到昨天了……”
嗯,昨天?看来你们也只是踩着线回来,没比本少爷强多少啊!
不过,你故意说出来示弱,是为了减轻我的敌意吗?其实真没必要。就凭你刚才那一下的恩情,本少爷怎么可能不给你回报呢!
“还不是你非要去见那位明溪医仙,否则也不会惹出那么大的麻烦,差一点就超过了期限,还得搞那见鬼的劳什子后续任务!”宋晴纱埋怨道。
苏逸远哼了一声:“如果不是小歌的话……”说到此处却又住嘴,望了望秦言,嘿然一笑,“师兄还是赶紧回去向独孤师叔禀报吧,小弟就不耽误师兄的时间了!”
哟呵,话说一半吊我胃口!难道本少爷会上当吗?
秦言点点头:“你们慢慢等,我先走一步了。”
说着,迈步向前,从苏逸远身边经过。在走到宋晴纱身后的时候,他听见她低低地说了一句:“师兄,要当心歌师弟。”
歌师弟?
这就是你们的目的了吧!
秦言恍若未闻,脚步不停,一直没入黑暗深处。
宋晴纱转过头目送他离开,直到确定他已经走远,才收回目光,冷冷地道:“刚才那是「瀚血」第五重吧?你太莽撞了。”
苏逸远哼了一声:“那是个绝妙的机会。只可惜,我没下得了决心。不管怎样,不要再为过去的事懊恼了吧!”
“需要找人告诉小歌吗?如果他猝不及防地对上五重「瀚血」的话,结局可能会很让人忧伤。”
“不用这么麻烦了。当年的黄师兄确实让人高山仰止,但现在已经过去五年了。五年的时间,什么事都会改变。当初所谓无可匹敌的「瀚血」,也未必还有那么大的优势。我倒觉得,小歌的胜算还大一些。最好他二人能拼个两败俱伤,也好省去我一番功夫……”
行走在纵横交错的洞窟回廊中,秦言脑海中不住回想宋晴纱提过的那个名字。
歌师弟……记忆中并对类似的称呼并没有印象,是新来的吗?可是,婆娑门引进来的新人,都只是三四岁的小娃娃,难道会出现对自己造成威胁的人物?那可真是天才中的天才了,大概要打娘胎就开始修炼……不,大概要从他爹他娘的精华还没有结合的时候就开始修炼才能达到这种效果。
一边默默揣测着那人的来历,他一边蜿蜒错综的山洞窄道中穿行。每隔十米,就有一个三角台从洞壁延伸出来,上面盛放散发幽光的夜明珠,将洞道内照得朦胧昏黄。明里暗里,不知有多少本门高手守卫在此,这便是婆娑门守备最为森严的所在。据传,山里面有些岔道能够直接通往地底深处,有的可以看见流质的岩浆,有的则直接到达九幽阴冥。还有人说,在这座山底下几千米处,埋藏着一个天大的秘密。也许是祖师遗留下来的秘笈法宝,也许是封印了千年的灭世凶兽,或者还是接通阴阳的两界门户。无论在哪个门派,只要传承过一定的年代,这种怪谈总是少不了的。
不过,有一件事是可以确定的。婆娑门中最恐怖的刑罚之所,传说走火入魔率高达九成九的“无生阁”,就存在于山中某处。
山窟中道路错乱,一不注意就会走错。秦言记得自己年幼之时每次经过这个迷宫都会战战兢兢,每一次准备了许多标记路段的工具,生怕一步走错步入九幽深渊。洞中每一个路段都有守卫,不过千万不要指望他们会为你指路。当你踏上前往地底的不归路时,他们只会带着阴冷的微笑默默注视你的背影,若你再也无法回来,他们或许还会胃口大开,在歇息的时候多饮几杯,以庆贺一段不无聊的时光。
秦言依稀还记得,曾有一次江遥也误入通往“九环岗”的岔道,不过他是少有的能平安无事回来的人,他说自己走了很远很远,撞见了一个浑身拴着锁链的怪人,那人让他快滚,他就从原路走回来了……
昔日的情景还历历在目,这座迷宫的主要干路也被摸得驾轻就熟,只可惜,曾陪着我一起走过的人,已经永远长眠在镜湖深处了。
如今回归,还是忍不住生出“物是人非”的感慨。也许是在人间驻留太久,又或许,我本就是一个软弱的人,只是为了生存下去,长期埋藏了自己的本性罢!
现在的秦言,闭着眼都能找出正确的道路。而且,以他如今首席大弟子的身份,若是开口问路,守卫们也绝不敢置之不理。归根结底,在婆娑门中,除开对「魔尊」血狼僧的命令要绝对服从之外,其他一切行与不行的问题,都取决于你的拳头够不够硬,够不够强!
穿过山脉腹地,从洞窟另一头走出来,眼前便呈现出一派截然不同的风景。山路步入幽径,绿柳环绕,繁花似锦,一方湖塘跃然眼底,湖水冰寒湛蓝,明朗如镜。
碧水锁轻烟,无波亦无痕。
这就是镜湖,江遥的身体就在湖底沉睡。
本是幽静美好的景致,却在八年前的那一日之后,成为了秦言尽力避免去靠近、一旦触目便伤怀的所在。
湖水冰寒刻骨,尸体不会腐烂。时隔八年,秦言一眼望去,看见平静无波的镜湖对岸,那日自己搬运尸体踩出的痕径依然没变。如果走过去,站在那个位置透过湖水往下看,还可以瞧见江遥永恒封存的面容。
他永远会带着那抹安详的笑容。
那一天,我于绝处觅得生机,以刚领悟的第三层「御器术」驱使利刃从背后砍下了他的手臂,在短暂的错愕之后,他是那么痛苦与后悔,哭泣着向我求饶。我只是冷笑着,举起长剑,贯穿了他的胸膛。
他没有立即死去,带着绝望的表情,握住了我沾满鲜血的右手。
“我先走一步。”说完这句话,他的笑容渐渐变得安详。
那一刻,秦言明白他的意思。并不是嘲讽与诅咒,而只是平淡的叙说。
这一剑,是彻底的解脱。
所以,秦言一直都理解玉寒烟的那种寻求解脱的理念。只是,并不十分赞同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