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灼烧皮肤的剧痛,混杂着百年檀木燃烧的爆裂声,是顾小晚生命最后的记忆。
意识回笼的瞬间,她猛地睁开眼。
没有冲天火光,没有呛人浓烟。
映入眼帘的,是顾家客厅那盏羊脂白玉雕琢的莲花吊灯,正散发着温润的光。空气中浮动着大红袍的茶香,混着母亲苏婉身上独有的兰花香水味。
她还活着。
回到了二十二岁,一切悲剧尚未发生的时候。
顾小晚缓缓垂眸,纤长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翻涌的恨意。她身上穿着CHANEL高定小洋裙,手腕上是父亲刚拍下的百达翡丽星空腕表。
这身装扮,完美符合她顾家"假千金"的人设。
也像一根根尖刺,扎在沈清辞眼中。
顾小晚抬头,目光落在对面女孩身上。
沈清辞!
顾家的真千金,第一次踏入这个本该属于她的家门。
女孩穿着洗得发白的棉布裙,帆布鞋边缘已经磨损。她很瘦,但那双眼睛亮得惊人,像被逼入绝境的幼兽,充满了倔强、敏感,以及......对顾小晚毫不掩饰的嫉恨。
前世的顾小晚,在这样的目光下落荒而逃。
可此刻,经历过家破人亡、烈火焚身的她,心中掀不起一丝浪花。
她看见的,不再是一个"敌人",而是一把被人精心打磨、即将递到仇人手中的"刀"。一把最终刺向顾家,也毁灭她自己的悲剧之刃。
客厅里气氛凝固。
父亲顾振宏几次欲言又止。母亲苏婉红着眼圈,小心翼翼地从手腕上褪下一只通体翠绿的翡翠镯子。
"清辞......孩子,这个你拿着......"
沈清辞的背脊挺得笔直,嘴角勾起讥诮的弧度,正要开口拒绝——
"妈,我饿了。"
顾小晚懒洋洋地靠进沙发,声音带着被宠坏的娇憨。她轻轻晃着腿,裙摆漾开优美的弧度。
"晚饭还没好吗?我早上就跟张妈说了想吃佛跳墙的。"
一句话,让苏婉递出的手僵在半空。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顾小晚身上。苏婉看着这个疼爱了二十二年的女儿,眼中满是愧疚。
只有顾小晚自己知道,她不是在争宠,而是在救场。
她在用自己方式,打断了这场注定不愉快的“补偿”
"小晚,别闹。"顾振宏沉声呵斥,语气里却没有多少责备。
"我哪有闹嘛。"顾小晚噘着嘴,挽住苏婉的胳膊,亲昵地靠在她肩上,目光扫过沈清辞,带着孩子气的炫耀,"姐姐刚回来,你们总不能让她饿着肚子,看你们伤春悲秋吧?"
她特地加重了"姐姐"两个字的读音。
沈清辞的身体微不可察地一僵。
很好。顾小晚心中冷笑。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恨吧,嫉妒吧。现在的恨,将来才会化为刺向敌人最致命的力量。
"胡说八道什么。"苏婉嗔怪地拍她的手,顺势收回了镯子,"准备开饭吧。"
一场风暴,被轻飘飘化解。
餐桌上无人说话!
沈清辞坐姿笔挺,每一口都吃得极有规矩,带着疏离的审判感。
顾小晚兴致勃勃地品尝每一道菜,将骄纵千金的形象扮演得淋漓尽致。
但她的余光,始终锁定着对面的女孩。
她看到沈清辞尝到"佛跳墙"时,执勺的指尖几不可查地一顿。
就是这一顿,让顾小晚的心猛地沉下——前世,那个将顾家焚烧殆尽的仇人,曾得意地在她耳边低语:"你那好姐姐,小时候最大的梦想就是吃一盅佛跳墙。我们不过是在她回来的第一天,帮她'圆'了这个梦......"
记忆中的狞笑与眼前沈清辞细微的动作重叠。
仇人的手,竟然在第一天,就已经通过这种方式,伸到了沈清辞面前!
顾小晚放下象牙箸,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再抬眼时,唇边已漾开甜美的笑。
她看向沈清辞,清脆地开口:
"姐姐,你刚从外面回来,可能不知道,我们家虽然什么都好,但人心却很复杂。"
沈清辞执勺的手停在半空,倏然抬眼。那一瞬间,她的目光不再是单纯的嫉恨,而像淬了毒的刀锋,精准地刮过顾小晚的脸,似乎在掂量这句"天真"话语背后的每一个字。
顾小晚面上不显,心中却满是赞赏:对,我要的就是你心中充满恨,这样才能让恨化作刀,刺向敌人!
她身子微微前倾,声音压低了些,脸上依旧挂着甜笑,眼神却透出几分与她人设不符的清明,“姐姐,对你笑脸相迎的,未必是朋友;对你沉默不语的,也未必是敌人。这屋里的水,比你看得到的要深得多,可得当心冷箭。”
说完,她不再看沈清辞的反应,起身对父母笑道:"我吃好了,约了朋友逛街,先上楼换衣服。"
转身的刹那,顾小晚脸上天真的笑容瞬间褪去,眼神冷冽如冰。
棋局,已经开始。
前世,你们执我为棋,满盘皆输。
这一世,我为执棋者。
而沈清辞......
你曾是我顾家的劫。
这一生,我要你,做我手中最锋利的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