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山剑侠传 - 第二○八回 踏雪赏幽花 玉雪仙婴双入抱 飞光惊外道 金乌邪幕总无功 收藏本书
第二○八回 踏雪赏幽花 玉雪仙婴双入抱 飞光惊外道 金乌邪幕总无功
作者:还珠楼主  |  字数:9720  |  更新时间:2018-11-04 17:57:31

  起,金、石二人一个想将七修合璧,偏吃妖光绊住,暂难如愿,心神专注一面;一个是惟恐妖云压下,坏了仙景,手持宝镜,也是全神贯注。闻言齐被提醒,各照媖姆师徒传授,将三套九九八十一口修罗刀相继飞出手去。

  妖人本来还想另施辣手,自恃玄功变化,不等到敌人首脑出来真个不敌时,决不退去。一听修罗刀,想起大师兄五淫尊者便死此刀之下。但是此乃仇人媖姆师徒所有,怎得在此?如是原物,敌人这七修剑已是克星,虽然功候尚浅,不能完全发挥妙用,也费了不少心力,拼损七股飞叉,才得勉强绊住,不令合璧。如今玄阴神幕被镜光阻住,不能下落伤人。敌势甚强,忙着抵御,还未及另施法术取胜。再要真是此刀飞出,如何能是对手?方疑不是原物,略疏防范,那八十一道血焰金光已分三面夹攻而来。百忙中定睛一看,谁说不是原物?知道此刀是本门中最怕的克星,又经仇人重炼,除却乃师一人而外,任谁遇上,只要被刀光裹住,不死必伤。弄巧还要坏去一个元神和数十年苦炼之功,焉能不怕。料定今日之局万难讨好,把一口钢牙一错,一声怪啸,匆匆收转飞叉,运用玄功变化,打算驾了头上妖云遁走。哪知金蝉始终记住七修合璧的妙用,见飞刀出去,敌人飞又一收,无了牵绊,立把七道剑光一指,飞身上去,身剑合一,化为一道七色彩虹,连同自己和石生的飞刀,一齐追上前去。妖人一见两般克星俱都赶到,那多年辛苦炼就的玄阴神幕,已被二女用佛门法宝损毁了好些,再被此剑截住绞散,实在可惜。只得忍痛用化血分身遁法,自断一指,收了妖云,由妖光中借遁逃去。金、石二人正追得急,方恐妖遁神速,追赶不上,忽然妖人身上一片烟光闪过,满身都是血光火焰围绕,恶狠狠回头扑来,还当又有玄虚。自恃七修合璧、宝镜神光威力,石生又将离垢钟取出护身,一同迎上。彩虹金光方往前一合围,猛觉妖云尽退,星月重明,清光大来。耳听下面紫玲高呼:“师弟回来,妖人已逃走了。”对面妖人火焰血光,也被剑光绞散,纷纷下落。跟踪下来,再细一查看,残焰消处,只有几缕极细碎的血肉零丝,知果受伤遁走。由紫玲行法引来瀑布,将洞岩山亭刷洗一遍。然后和二女相见,叙谈以前经过。

  原来武夷散仙谢山,自从昔年成道隐居武夷绝顶以后,因是生来性情恬淡,所修道业与别的散仙不同,道力高强,早证长生,炼就婴儿。既不须防御寻常道家的天灾魔劫,又没打算超越灵空天界,飞升紫府。只想永为散仙,介于天人二境之间,灵山隐修,自在逍遥,长此终古。本来无庸物色门人,承继道统。又鉴于好友极乐真人李静虚功行早已修到金仙地位,只为收徒不慎,为恶犯戒,累他迟却多年仙业,还受了好些烦恼,所收徒弟,十九人而不秀,内中只一秦渔最好,本可代他积修善功,早完宏愿,偏又为黄山紫云谷天狐宝相夫人所迷,坏道落劫。真人为完善愿,至今仍在尘海往来,费力操心,不知何时始得圆满。可见人定虽能胜天,但这强求的事,总要经过无限艰难与波折。尤其是中途稍一懈怠,前功尽弃。转不如自己这样逍遥自在,虽然金仙位业难于幸致,毕竟长享仙家清福,不须终日畏惧,惟恐失坠之忧,所以始终没打收徒主意。

  他在散仙中交游最少,也和人永无嫌怨。除极乐真人等有限四五好友外,只一女道友叶缤最为交深。叶缤曾经劝他:“修道门人总须有两个。你所居洞府景物清妙,楼阁宏壮,花木繁植,占地甚广,平日又喜遨游十洲三岛,宇内名山。仙人纵然不畏岑寂,既有这等壮丽布置,便须有人看守,服役其间,方能相称。专凭法力驱遣六丁为你服役,不是不可,但是莳花种竹,引瀑牵萝之类,全是仙家山中岁月的清课。一切俱以驱役鬼神得之,虽然是咄嗟可致,无事不举,反而减了许多清趣闲情,有煞风景。何如物色几个好徒弟,于传经学道之余,为你焚香引琴,耕烟锄云,偶出云游,仙府也有人看守照料。岂可因李真人收徒不佳,便自因噎废食?”谢山未成道前,便和叶缤是世交之戚,情分深厚,素来推重,闻言笑道:“我只是一切随缘,不去强求,没为此事打主意罢了。真要遇上根骨深厚、福慧双修的少年男女,也无弃而不顾之理。既承雅意,我以后出游,多留点心便了。”叶缤笑道:“此言忒不由衷,仍是当年遇事曲从,不愿拂我心意的故习。想你生性高洁,游踪所及,都是常人足迹不到的仙山灵域,纵有美质,早都各有依归,如何能强收到自己门下?这类多生修积,夙根深厚,或是转劫谪生有仙根的童男女,多在人间产出,你足迹不履尘世,何处物色得到呢?”

  谢山当时含笑未答,但两三次劝过,却也动心,觉着所说也实有理。如虑孽徒牵累,尽可看事行事,循序传授,何必固执成见?于是稍稍留意,不时也往人间走动,但美质难求,终未遇上。自忖:“偌大一片仙景,没有两个仙童点缀其间,也是缺点。”本心是想收两个好徒弟与叶缤看,省得说是言不由衷。

  这日行经浙江缙云县空中,俯视下面,大雪初霁,遥望仙都群山,玉积银堆,琪树琼枝,遍山都是。一时乘兴飞落,观赏雪景,踏雪往前走去。仙都本是道书中的仙山福地,峰峦灵秀,洞谷幽奇。再被这场大雪一装点,空中下望,不过一片白茫茫,雪景壮阔。这一临近,南方地暖,山中梅花颇多,正在舒萼吐蕊,崖边水际,屡见横斜,凌寒竞艳,时闻妙香。空山寂寂,纤尘不到,更有翠鸟啁啾,灵禽浴雪,五色缤纷,冲寒往来,飞鸣跳跃于花树之间,彩羽花光,交相掩映。越觉得景物美好,清绝人间。只顾盘桓,渐渐走向山的深处,忽见危崖当前,背后松桧干霄,戴雪矗立,凌花照眼,若有胜境。刚要绕过,忽闻一股幽香,沁人心脾。走过一看,乃是一大片平地。地上一片疏林,俱是数十丈高,合抱不交的松杉桧柏之类大树。崖顶一条瀑布,下流成一小溪,上层已然冰冻,下面却是泉声琤,响若鸣佩。溪旁不远,独生着一树梅花,色作绯红,看去根节盘错,横枝磅礴,准是数百年以上的古树,宛如袁家高士,独卧空山,孤芳自赏,清标独上。孤零零静植于风雪之中,与对面苍松翠竹互矜高节。花光明艳,幽香馥郁,端的令人一见心倾,不舍遽去。

  正在树前仰望着一树繁花,留连观赏,偶一低头,瞥见树后大雪地里,有一尺许大的包裹。刚要走近去拾,便见包中不住乱动,微闻呀呀之声自内透出,暗忖:“大雪空山,何来此物?”忙运慧目,定睛往包中透视,里面竟是两个女婴,锦襁绣褓,甚是华美。再看婴儿,不特生得玉雪可爱,美秀绝伦,其根骨禀赋之厚,也从来未见。尤妙的是一胞双生,从头到脚,俱是一般模样。想是在冰雪中冻久,声已发颤,甚是细微,互相紧贴一起,手足乱动,不禁好生惊奇。因恐人家弃婴,血污未净,随将手一指,放出一股热气,将那锦包护住,先为御寒。然后默运玄功,潜心推算,立即洞彻前因后果,喜慰交集,不暇再看雪景,伸手抱起,便即回走。

  婴儿得暖,渐渐哭出声来。谢山边拍边走道:“乖儿莫哭。既与我相遇,此时我尚不能养你,且给你就近找个安身去处,平时仍来看你好了。”婴儿经此抚慰,哭声忽止。谢山便照适才推算,往相隔数十里的仙都胜地锦春谷赶去。一面寻思:“二女不能带回武夷抚养,尤其在襁褓之中,自己孤身隐修,又是男子,抚养女婴,诸多不便。本山又是她俩安身立命之所,不应离开,难得有这现成的保姆,也真是实在凑巧。只是这位女道友出身旁门,近始改邪归正,来此潜修,不久便该兵解;和自己又是素昧平生,如不许以酬报,未必答应。此外再无适当之人。她偏前孽甚重,为此二女,说不得只好逆数而行了。”

  主意打定,便纵遁光飞去,晃眼到达那锦春谷。危崖外覆,仿佛难通。内里却是谷径平坦,泉石独胜,春来满山花树,灿如云锦。谷当中有一高崖,崖腰以上突然上削,现出一片平面,嘉木疏秀,高矗排空,占地约有数十亩。向阳一座极宽大的石洞,洞内隐居着一个麻面道姑,名叫碧城仙子崔芜,便是谢山为二女所寻的人。刚由空中往洞前雪地上飞落,崔芜便走了出来。初出时,因红光一道突然飞落,颇似含有敌意。及朝来人细看了看,忽改笑容问道:“何方道友?有何见教?”谢山便把自己来历渊源告知,欲烦她代为抚养十数年,自己也常来探望。请她视若亲女,传以道法,为她们异日成道之基。冒昧奉托,明知不情,但也与二女夙缘深厚。此外又无人可托。如蒙俯允,必有以报。

  崔芜一见来人便是谢山,大为惊异,先时颇有难色。末了把谢山请进洞内,打开包来一看,二女生得一般相貌。首先触目的便是那一双又黑又亮、神光湛然的眸子。再衬上额上浅疏疏一丛秀发,两道细长秀眉和琼鼻红樱,玉雪一般的皮肤。端的是粉滴酥搓,不知天公费了多少心力,捏就这么一对旷世仙娃。别的相貌都同,独独颊上各有一个酒涡,一是在左,一是在右,好似天公恐人分辨不出次序,特地为她们打出来的记号。尤妙是在仙根仙骨,智慧有生俱来,见人丝毫不惊,反而睁着一双乌光灼灼的眸子,摇着粉团一般的双手,向人索抱。梨涡呈露,一笑嫣然,越添了好些天真美丽。由不得爱怜已极,立时接抱过去,引逗起来。谢山刚问:“道友,你看此二女可还使人爱怜么?”崔芜忽道:“如此佳儿,我便为她迟转一劫,也所甘心。只是贫道法力浅薄,大劫不远,仇人三年以内必至,不能始终其事,已自愧对,再使二女因在我这里受了仇人侵害,岂非罪过?”谢山笑道:“这个无妨,到日必效微力,助道友避去此劫便了。”

  崔芜原因早年误入旁门,走了歧途,后虽改参玄门正宗,无如功夫驳杂不纯,元婴不能出窍,只有兵解,更无他途。偏生对方是生平仇敌,到时稍一不慎,必为所乘。夙仇深重,追寻已久,又无法避免,早晚难逃毒手。转不如就在本洞相候,可以预为防备,就势假手兵解,还有几成指望。每一念及仇人势强,吉凶莫卜,便自忧急。一听谢山肯为出力,知他道法高深,不特仇人非其对手,还可相助元婴出窍,免受一刀之厄。不由喜出望外,当时拜谢应诺。谢山闻她平日功行也颇深厚,只为旧日朋辈因她弃邪归正,均断了往还,为避末劫,必须期前尸解。自身功夫不纯,元灵未固,旧友既多嫌怨,正教中人又乏知交,无人护法,易为魔扰。仇人将法宝炼成,苦苦寻仇,无计避免,不得不冒险硬闯,实则火候已差不许多。只消将那寻仇的妖人除去,到时再有一个道行较深的人为她护法,不令仇敌扰害,再施法力,助她自开天门,便能成功证果。虽然夙孽稍重,有些魔难,但她已早回头,理应上邀天眷,化险助她脱劫,并不算是逆天行事。

  谈了一阵,越发喜慰。二女相貌相同,只以面上梨涡略分长幼,便以在左的为长。并从己姓,一名谢璎,一名谢琳。崔芜因二女托她抚养,惟恐仇敌万一来犯,谢山还赠了她两道灵符和一件遇变告急的法宝,才行走去。不久叶缤闻知此事,赶来看望,见二女生得那么灵秀美丽,也是爱极。如非谢山告以二女和自己的夙世渊源和异日的归宿,简直恨不能带回小南极去代为抚养。由此二人无事便来看望。二女生具仙根仙骨,灵慧绝伦,又得谢、叶、崔三人时以灵丹仙果为饵,周岁便能修持。第三年上,仇人寻来,法宝厉害,声势十分猛恶。谢、叶二人为使崔芜应此一劫,以减前孽,故意迟来,于万分危急之际飞临,合力将妖人杀死,永除后患。

  由当年起,便教二女正经修炼。二女用功也极勤奋,进境神速,年才十岁,便炼到了飞行绝迹,出入青冥地步。相貌更是出落得和紫府仙娃一般,冰肌玉映,容光照人,美秀入骨。只是天真烂漫,性好嬉戏。崔芜珍爱太过,不忍稍加苛责,未免放纵了些,愈发惯得憨跳无忌。日常用功之外,尽情淘气,花样百出。始而只在山中捉弄猿鹿之类作耍,日久生厌,渐去附近各寺观中,去寻那些庸俗僧道作闹。仙都离城市甚近,为道家有名胜地,寺观甚多。锦春谷地界僻险,虽然游踪不至,但不时仍有樵采之迹。加以地多贵药,春秋二季,时有采药人往来其间。二女有时作剧太恶,竟被对方跟踪寻上门来。尤妙是仗着大人爱怜,每出生事,照例一人上前。事情若犯,总把小脸一板,叫人去认。二女相貌、衣着无不相似,不到憨笑时现出面上酒涡,谁也分辨不出谁长谁幼。认时又不令占算,一经认错,便不肯受罚。罚又极轻,至多不过三五日不许出洞一步。即便受罚,关了不到一日,便姊妹双双抱住崔芜,软语磨缠,不到撤禁放出不止。过不两天,又去生事。

  崔芜拿她们无法,惟恐日久传扬,踪迹显露,为异派妖邪所知,生出事来,自己功行又将完满,坐化期近。想使二女学点防身本领,并使她们敛性就范,不再憨戏,便去告知谢山。谢山本因二女将有大成,意欲使其循序渐进,静候机缘之来。除三岁以前给她俩多服灵药仙果,使其骨坚神凝,益气轻身,以便早日修炼外,一交四岁,每来传授,都是扎根基的功夫。此外仅传些隐身遁形,以及御气飞行之法,别的均未传授。崔芜因谢山外柔内刚,怜爱二女,恐受呵责,从未告诉。二女又是心高志大,见了义父、叶姑,总是守在身侧,专心请益,恨不得当时便把所有道法一齐学会,所以淘气一事,一点也不知道。及听崔芜一说,刚把面色微沉,二女妙目微晕,泪珠晶莹,装作十分害怕,倒在谢山怀里,同喊:“爹爹,女儿下次不敢了。”谢山本是假怒,心便一软,嘱令下次改过。哪知二女一副急相也是半真半假,谢山刚一低头,二女也在怀中偷眼看他,早“嘻”的一声,一个玉颊上现出一个浅涡,笑将起来。跟着争搂着谢山头颈,说个不已。抽空还向崔芜扮个丑脸,意似不该告他。

  谢山慈父威严,竟无计可施。和崔芜计议了一阵,决计把锦春谷封锁,并将各种贵药产地行法移植到谷外平坦之处,以防断了药户的生路。一面传授二女一些应用法术,使先挨次学起,免得崔芜去后,年幼道浅,难于自立。二女觉着学习法术新鲜,每日用功,连洞口外都不走出一步。转瞬经年,因崔芜坐化在即,以后无人照看,谢山传授颇勤。叶缤更恐二女将来受欺遇险,又赐了两件防身法宝。于是二女本领大进,凡浅近一点的法术,全都学会,由不得便想寻人试试。知道义父不在,由崔芜主持,明说必然不肯,便等谢、叶二人来去之时,暗中留心查看撤禁之法,仗着心灵敏悟,触类旁通,回数一多,居然悟出几分生克妙用。然后故作不知就里,向崔芜套问。崔芜见她们近一年来勤奋安分,轻易门都不出,以为童心渐退,一意用功,不再贪玩。况且向来不忍拂她俩,二女又故意把自己知道的舍去不问,竟被一阵花言巧语套问了去。满以为二女只知口诀,不识生克之妙,并无用处,哪知二女早蓄深心,一点即透。

  次日乘着崔芜入定,便双双穿通禁制,走出谷去。先拿野兽试了一阵,吓得一群群东逃西窜,吼叫连天。又去附近一个庵观中作闹。庵中女道姑出身绿林女寇,近年姘上一个道士,同在庵中匿踪,不时同出抢劫。男的也是左道之士。上次二女因见道姑神态妖淫,知非好人,颇给她吃了几个苦头。哪知道姑竟将二女看上,暗中尾随,到了锦春谷。被崔芜看破,行法掩蔽,不令看出住处。道姑知道二女不是常人,没敢深入下手。回庵等妖道归来一说,再同去找寻,已是谷口云封,无门可入。妖道本山地理最熟,越知有异,时常留心守伺,终不见二女再现,也就罢了。今又忽见二女寻上门去,一看根骨这么好,又惊又爱,当时便想生擒。吃二女戏侮了一个够,强迫着他叩头赔礼才罢。

  此时二女年幼,不知除恶,兴尽即归,毫无机心。回到谷口,不料只悟到一半禁制,知出而不知入。须俟崔芜打坐功完,发觉二女不在,寻将出来,始能领了进去。二女也不着忙,候了些时,觉着无趣。暗忖:“这事明日便被养母发觉,以后休想再出。反正不免告知爹爹、叶姑,武夷相隔不远,飞行前往,片时可达,何不说是思念爹爹,前往寻找,还可看看仙府景致。一次走过,下次便可常来常往。”主意打好,苦于不知方向道路,正想寻人打听,偶一回顾,瞥见适才所戏弄的道士正在身后树林内窥伺。忙即飞身过去,喝问道:“你苦还没吃够?打算跟在后面,去告我们么?”妖道自然抵赖。二女乘机逼他详说去武夷的道路。妖道暗中尾随,本想看明下落,好约人再来。这一来,与虎谋皮,正合心意。知二女稚气天真,容易受欺,立时将计就计,答说认得,只要不再给苦吃,愿为详说。二女哪知道士所说乃是妖师巢穴,离仙都只有三百余里,此去等于送死。行时还向妖道喝道:“你说的地方如若不对,回来我们叫你好受!”说罢,驾遁飞走,照所说途向飞去。妖道见她俩小小年纪,如此法力,颇为惊异,忙驾妖遁随后赶去。

  二女自然较快,飞行了一阵,忽见前面高山插云,两峰并峙,正与所闻符合。未甚思索,便即降低,贴地往两峰中间飞去,沿途景物均与道士之言相似,先未疑心。及至进了峰口,见里面陂陀起伏,草莽纵横,景并不佳。忽然想起:“久闻武夷仙山楼阁,遍地都是瑶草琪花,怎的如此荒凉丑陋?道士曾说过了峰口,再进十来里,大山之上,便是武夷绝顶。如有仙景,不会不见。莫不上了狗道士的当?回去决不饶他!”心正起疑,忽见前面山麓之上有一庙宇,殿阁隐现。又想:“难道仙山楼阁便是指此?且进去寻人问问再说。”边想边往前飞,晃眼到达。

  刚把遁光按落,山门内走出两个道童。一个上下打量了二女两眼,回身往里便跑。一个开口便厉声喝问:“你们这两个小女孩哪里来的?可知我们五雷观的厉害,随便乱闯,不要命么?”二女见二童相貌丑恶,本就心中不快。况且从未受过呵斥,听他无故出口伤人,神态甚是凶横,越发有气。各把小脸一板,星眼微瞪,怒道:“我姊妹因由仙都锦春谷到武夷山寻找爹爹,没有寻到,打算寻人问路,与你什么相干?这样无礼,以为你那五雷观就厉害么?我们不过急于寻到爹爹,不值和你一般见识,要不,眼下就叫你跌个七昏八倒,爬不起来。早知你们不是好人,我们还不问啦。”

  两童一名法通,一名法广,原是观中妖道五雷真人门下。先见二女驾着遁光飞来,疑是正派中人寻事。妖师又正在观中,紧闭法坛,祭炼邪法。忙同赶出一看,来人已经飞近,乃是两个十二三岁的少女。因见飞得颇慢,以为无甚本领。内中法广最坏,见二女神清骨秀,相貌相同,知道这类灵秀童女,师父曾经到处物色,难得送上门来,连忙赶往后殿送信。法通凶暴莽撞,先喝了几句,也看出二女天生美质,知道法广已去通报,想等其师亲自擒捉,便不再喝骂。及听二女由仙都来,忽然想起以前听说之事,狞笑问道:“如此说来,你两个是仙都锦春谷居住的那一对双生女娃了?你们可认得我师兄火法师杨玉龙么?”二女说完,本来赌气要走,闻言怒问道:“你问的可是锦春谷左小庙里道姑的丈夫,口会喷烟冒火,专用障眼法吓人,吃我姊妹制住,罚他叩了四十八个四方头,才饶了他的那个头上有块红斑的狗道士么?这条路就是他指的,我们上了当,回去便要他的好看。你既是他的师弟,自然也不是好人。他说错了路,理该问你,再好没有。快领去寻我爹爹便罢,要不,我一使法,包你哭不得,笑不得,那时再叫我饶你,就后悔无及了。”法通一听,师兄杨玉龙吃了二女的亏,不由大怒,正要发作,忽见七八道黑烟自观中冒起,向中左右三面天空分布开来,疾如潮涌,推将出去。知道妖师已经暗下埋伏,鱼已入网,越发趾高气扬,怒冲冲指着二女厉声喝道:“蠢丫头,做梦呢!这里是小雁山朝天门,是我师父五雷真人的仙山,离武夷山还有千多里路呢。我师兄怕你们活不长,叫你们自上门来送死。少时师父开坛出来,便要取你们的生魂,祭炼法宝。乖乖跪下降服,免你小真人动手,白白多吃苦头。”

  二女虽然从未杀生害命,平日却是饱闻邪正不能并立,与遇上时除恶务尽的话。适见妖烟弥漫,已觉出观中必有妖邪。再一听这些话,不由勃然忿怒,同声娇叱道:“原来你们都是左道妖邪呀!我姊妹早打好主意,将来专杀你们,为世除害。上月叶姑赐了我们法宝,老想寻一妖人试手,没有遇上。今天看那狗道士倒有几分像,他又没甚本事,和叶姑、崔姑所说的妖人不像。他又脓包,才吃一点苦,便跪地哀求。我们怕误伤了不相干的人,却吃他哄了。正好拿你们试手。我看你是他师弟,必更脓包。你师父也许有点本领,快喊出来,试试我们法宝。我姊妹不愿欺软的,省得少时你吃不上一点苦,又跪在地上求告,惹厌无趣。”

  言还未了,法通已经怒不可遏,厉声大喝:“贱婢可恶!叫你们知我厉害!”说罢,双肩一摇,由背后飞起两把飞叉,化为两溜碧色烟光,冷森森朝二女飞来。这时天空黑烟已经分布开数十亩方圆地面。二女自恃学会了好些戮妖驱邪之法,又有叶缤所赐防身之宝与谢山用五金精英炼成的剑气,一点不觉身在险境。见叉光飞出,双双笑喝道:“这等破铜烂铁炼成的旁门邪法,也敢拿出现世!”随说,将手一指,各由身畔飞出一道红光,飞上前去,一照面,便将叉光包没。法通一见大惊,连忙运气收回,已是无用。急怒交加,由腰间取出一面麻幡,口诵邪咒,待要晃动。二女先斗妖道,见过此幡,当时没有防备,如非学会太乙玄都正法,应变神速,一觉神昏,立即施为,几为所算。今见妖童又使此幡,便不等他施出,谢琳首先娇叱道:“原来你与狗妖道真是一种货。”随说,一双粉团般的小手搓了两搓,朝前一扬,只见一团烈火夹着殷殷风雷之声,打向幡上。倏地化为千百万火星,爆散开来,一股浓烟散处,妖幡立成灰烬。妖童总算见机,逃遁得快,只右臂被火星扫中了些,骨肉皆被炸焦,遁向一旁,疼得急喊师父。二女笑道:“你哭喊则甚?叶姑常说,将来遇见妖人的年轻徒弟,除非真正知他罪恶太多,不许随便伤害。我如安心杀你,早没命了。我只等你师父出来,试我法宝。快喊出来,我便不再给你苦吃。”

  正说之间,先进观报信的妖童法广忽然飞身出来,手持一道妖符,一落地,看见法通受伤,大怒喝道:“师父还得些时才出。他说贱婢已经入网,命我二人发动阵法,不怕她们跑上天去。”不等说完,手中妖符已化黄光,向空飞起。随听四面鬼声啾啾,天空妖气烟光潮水一般当头罩下。内中还有无数狰狞魔鬼,一个个张牙舞爪,厉啸连声,四方八面围拥上来。二女还当和前遇妖道一样,故意用障眼法来吓人,并非真鬼,不过声势盛些。仍是谢琳先动手,用谢山所传玄都祛妖之法,放出太乙纯阳真火去破。哪知星火爆处,烟光鬼影,只当前的一面被震散了些,而且晃眼散又复聚。左右和身后的更不必说,身上激灵灵直打寒噤。本甚危急,所幸二女各有剑气法宝防身,又都机智。谢璎一见神火无功,首将那叶缤所赐的辟魔神光罩取出,往空微举,立时化为大约方丈,类似钟形的一幢五色光霞,升向二女头上,电一般转将起来。仙家至宝,果然神奇,只见精芒若雨,飙飞电射,妖烟魔影到了身侧,便自荡开。

  这时全阵地俱被妖光黑雾笼罩,光幢丈许以外,什么都看不见。二女越想越有气,不耐久持,一赌气,御着剑气,索性飞入罩内,在红光彩霞围绕之下,满阵冲突起来。因见对头邪法与所闻妖人行径相似,一点没打逃去的主意,本就想仗法宝护身,由妖阵中冲入观内,去诛妖道师徒,为世除害。冲了一阵,哪知妖阵颇擅玄妙,暂时虽奈何不了二女,却能将她们困住,不使脱身。

  也是妖童命数该终。本来悄没声隐在一旁,暗中主持,不住挪移颠倒,变化阵法,足可将二女困住,候到妖师出来,一举成功。偏巧诱二女来入网的妖道随后赶来。他因平日不得妖师欢心,法力有限,虽能入阵,不能尽知妙用。又当神光冲突,阵法倒转之际,恐和敌人宝光撞上,一进阵便大声高叫:“师父、师弟!”一面施展本门护身入阵法,到处乱找。二童也知二女厉害,恐遭误伤,忙即赶前会合在一起。三人都是得意忘形,一见面,便说起话来。二女何等心灵,见飞行了一阵,照理少说也在百里以外,偏连敌人门户俱未找到,立悟妖阵变化,便停下来附耳低商杀敌之法。一听妖道到来,心更忿恨。知道闻声冲去,敌暗我明,定然无效。各把法宝取在手中,略停了停,故意失声惊讶,装作身已被困,想要逃走。又装出身已中邪,无力飞行之状,故意缓缓退飞了半盏茶时。一面留神察听妖童等三人语声所在,等方向远近全都听出,算计阵法是按自己退路,照直倒转,倏地改退为进,急逾电掣,朝前冲去。同时双双把手一扬,两柄碧蜈钩突化作数十丈长的碧绿晶莹两道精光,一左一右,如神龙剪尾,朝前面妖童发声处一绞。本来妖阵仅有数十亩大小,全仗妖童倒转迅速,方不致被二女冲逃出去。两方相距最远时,也只三四十丈。那碧蜈钩乃万年寒铁所炼,神妙非常,便不听出发声所在,也难保不被扫中。妖童如不说话,二女不知妖阵底细和敌人所在,不肯妄发,略再相持一会儿,妖师便出,何至便死。偏都骄敌,以为二女力竭智穷。又见二女照直前飞欲逃,只将阵法倒转,全没在意。二女再飞慢些,相隔更近,两道宝光横扫开来,何止百丈。突然由分而合,从两旁往当中绞将过去,如何还逃得脱。二女恨极敌人,还恐法宝落空,连人带光幢一同冲去。只听两三声惨嗥过去,妖童等三人全被腰斩,二女也已冲到。那地方正是观门,妖阵无人主持,二女不问青红皂白,一味直冲,遁光迅速,晃眼出阵,见了天光。可是势子太猛,遁光还未曾停,一下冲在山门之上,连门带墙,俱被宝光冲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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